那是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马匹，那时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在那个年代的南方小城，是很难见到马的存在的。常见的牛只取代了它们的位置，所以它的出现备受瞩目。那天我们在广场的中心，看见一个北方人手里拿着一根缰绳，而缰绳的另一头就连着一匹马。因为这个新奇事物的存在，渐渐地人群开始聚拢起来。那个北方人似乎很高兴，操着一口湖北话，拍拍马鞍问我们要不要骑上去感受一下。
母亲很兴奋地询问年幼的我敢不敢上去骑骑看，我却还盯那匹马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牵着马的人示意我可以摸摸看。“小姑娘，摸一摸呀。”我看看那个人，又看看那匹马。我怯怯地向它伸出手，指尖一点一点地向着它靠近。
近一点，近一点，又近一点。眼看着我小小的手就要抚摸上去，它忽然扬起蹄子——吓得我一转身就投入母亲的怀抱，虽然它只是往地上踏了踏。它依然安然地站立在那儿，我却好半天不敢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转过身来重新看着它。
“既然你害怕它，不喜欢它，那我们就走吧。”母亲说着牵起我的手，准备拉着我离开。我仰起脸对母亲坚定的说：“我还想看。”母亲便依了我，我和母亲一大一小在那儿站了半天。
我看见形形色色的人踏上马镫坐上马背，我看见各种各样的人和它拍照留影，我看见那个北方人不停地收着钱，我看见那匹马不安地躁动。但那时还太小的我看不懂它的忧伤。
渐渐聚拢起来的人群渐渐地又散开了。看着那匹马在夕阳下拉长的影子，它的耳，它的毛发，它的腿，它漂亮的颜色，我猛的挣脱开母亲的手臂，跑到它的身旁去，毫不犹豫地抚上它，它亦低着头嘶嘶地喘着气，没有理会我的逾越行为。我抚摸着它的毛发，粗糙却有光泽。手掌心有奇异的感受，那是温热的，那是有生命的活体。它不是一幅画，它不是一个布偶，它也不是一个摆设，它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抚摸着它的动作忽然地停下，它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那种眼神是否该用“深深地”来形容，因为那眼神太复杂。我也不知道是否所有马儿的眼睛都深邃得吓人。那眼神像是包含了委屈和不甘，又像是默默忍受；像是诉苦，又像是悠游。毕竟那时我年幼，有太多，太多的现实我无法理解。那被牵制着的马像是天经地义该被牵着，但又像是该放到适合它的草原。
即使离开了它很久，但它那时的眼神，我至今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