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马

步马

龚召小说2025-09-21 20:39:02
一我叫步马,雄性德国牧羊犬。在遇见步亭之前我的名字是“小乖”,霍纯——我原来的主人——取的。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它们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初夏的一个午后,母亲在窗户下晒着太阳睡觉,刚满月的我们紧紧


我叫步马,雄性德国牧羊犬。在遇见步亭之前我的名字是“小乖”,霍纯——我原来的主人——取的。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它们的名字我记不太清了。
初夏的一个午后,母亲在窗户下晒着太阳睡觉,刚满月的我们紧紧贴着母亲的腹部,我清楚地记得她身上散发出的母乳芳香。我们一点也不困,只消停了一会便又开始打闹。哥哥过来咬住了我一只耳朵,我“嗷”地叫起来,不甘示弱地扑咬哥哥的前腿。妹妹在一旁安静地吮吸乳汁。母亲被我们吵醒了,但没有生气,用舌头轻轻舔我的肚皮,那种柔软的温暖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仰头看着母亲,然后就忍不住往她的臂弯钻去,哥哥玩着我的尾巴也跟了过来。阳光暖暖地照着我们,地上的影子活泼而温馨。
就在这时霍纯气冲冲地从卧室出来,把母亲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过去。我顺着母亲的目光也向霍纯看去,她在烦躁地收拾提包和换鞋。她丈夫跟了出来,嘴里在说着什么。他丈夫搬进这间房子没多久,我们还闻不惯他的气味。他拉住霍纯的手不停比划着,唾沫星子飞洒到霍纯的脸上、脖子上和白色衬衣上。霍纯没有说话,从提包中抓出几张硬纸砸到她丈夫胖胖的脸上,硬纸反弹之后打着圈落下。母亲很紧张地站起来,紧紧盯着他们。妹妹原本还在吮吸着乳汁,这时候母亲突然站立把她也牵拉起来,使得妹妹的嘴从乳头上滑下,整个身体轻轻趴倒在地上。我也站起来,看看母亲,又看看霍纯。她丈夫把她的手从门把上掰下来,还抢下了她的提包。霍纯放开提包,顺势挥手在他丈夫脸上呼了一巴掌,快速转身开门往外跑,脚上还穿着拖鞋。
霍纯的丈夫脸上泛起了淡红,原地呆立几秒,换上鞋也跟了出去。几乎是同时,母亲与他一起跑了出去。我当时只看到母亲的身影犹如闪电般在眼前晃了一下就不见了。我特别想追上她,可四肢还不够健壮有力。我往前小跑几步,被地上那几张硬纸挡住了去路。低头一看,其中一张上面画着喜笑颜开的一男一女,男的手搭在女的肩上。男的就是霍纯的丈夫,女的是一张陌生脸孔。还有几张硬纸面朝下趴着,不知上面都画了什么。这些硬纸发出呛鼻的陌生气味,我不禁把头往旁边侧了一下,在光滑的地板上看见自己的样子:竖立的耳朵、黝黑的脸庞、一双杏眼和湿润的黑鼻子。
门外的楼梯可以通向楼下一片小小的草地,昨天我们刚到那里玩耍。今天霍纯和母亲还是去那片草地了吗?母亲丢下我们三个宝宝一定是去追霍纯了,她心里一定很牵挂霍纯。当时的我还无法理解对主人的这种牵挂。哥哥和妹妹也过来了,我们三个就这样立在门口,不敢迈出去一步,伸长脑袋张望着外面那个令我们心跳加速的世界。
我多么希望马上就看到母亲的身影。每过一秒耐心就失去一点,失望便增加一分。我转过头看妹妹,她嘴边还残留着母亲的乳汁,这让我更加揪心地思念母亲。
我几次听见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但还没到我们所在的这一层就停住了,接着是开门的声音。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我想,以其这样痛苦地等待,不如下楼去寻找母亲。年幼的我岂会知道外面纷繁复杂,也没考虑到当时的体力不足以支撑我走多远。对母亲的思念让我下定决心迈出门槛。我回头看哥哥和妹妹,他们眼里依旧充满迷茫。我心里说,别担心,我一定会很快把母亲找回来。
楼梯看上去不陡,但真要往下跃一级时,身体还是轻轻一震。每当身体向下移动,我的心就往上飘一次。昨天下楼是在霍纯的怀里,身体轻而易举地一点点下降。霍纯摸着我的头说:“小乖要晒太阳啦。”
回头已经看不见哥哥和妹妹了。不知到了几楼,我看到一双血红的高跟鞋,一个女人的声音惊叫起来:“呀,小狗!”幸好她没把我抱起来,我加快速度往下跑。我多想快点长大,长成一只真正的大型犬,可以飞奔下楼,可以保护母亲,可以不被不喜欢的陌生人抱在怀里。
我坐在楼梯的转角处休息,伸着长长的舌头散热。我看到自己的身体飞快地颤动着,但就是控制不了这种速度。母亲会不会已经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等我?她温柔的眼神给我注入了力量,这股力量让我飞快地冲下最后一层楼梯。一扇大门挡在面前。我根本不知道要触碰哪个机关才能打开这扇巨大的门,仰着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金属味的庞然大物。
一个小伙子朝这扇门越走越近,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正从裤兜里掏钥匙。我静静等待着。他过来了,门“咔”地一声响,门缝越来越大。我后肢蹬地驱动全身,整个身体“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只听见身后那个小伙子惊呼道:“什么东西啊!”
我沿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继续跑,目光搜索着母亲的身影。过了鹅卵石小路便是那片草地,上面什么都没有。草地旁一排矮矮的竹子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昨天我还藏到竹子后面和母亲玩捉迷藏,她立刻嗅出我所在的位置,我想是我身上的那股奶香牵引着母亲的嗅觉。我想逃,母亲把我轻轻拨倒,用舌头舔我。我喜欢仰躺在草地上伸展四肢,肚皮向着母亲,视线最远的地方是湛蓝的无边天空。我多么想念母亲温柔的目光!
继续往前又有一道门。这里有这么多门!前面那扇矮门用金属条做成,能屈能伸像蠕动的虫子。门外是另一个世界,好多方盒子长着四支圆脚跑得飞快,偶尔还发出“叭叭”的叫声。我竟毫无畏惧一鼓作气地跑到了虫子门外。
外面闹哄哄的陌生世界中依旧不见母亲的踪影。我着急得想狂奔,四肢却有点发软带不动我重重的身体。犬类视觉不好,对色彩也不敏感,但移动着的物体能带动我们的神经。刚才的小盒子现在全都变成了巨型盒子,有往左跑的,有往右跑的,让我看花了眼。
当空的初夏骄阳投射出一道道火辣的光束打在我黑色的背上。不管我把舌头伸得多长都来不及散掉体内的焦灼和热气。我极力调动二点二亿个嗅觉细胞追踪母亲的气味,却只闻到从移动盒子中放出来的一阵阵带着热气的怪味。
沿着街边的灌木丛前进,我那小小的身体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可能离家很远了,我有些后悔,如果乖乖在家里等,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见到母亲了。我想往回走,可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到处都有灌木丛,纵横交错绵延不绝,我辨不出是沿着哪一道灌木丛来到了陌生的这里。我的嗅觉在复杂的环境中缴械投降了。
阳光渐渐柔和。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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