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留影

庄蕊莲（笔名：奈凉）



苏朝宣武九年，苏太宗一统天下。太宗皇帝于次年立璃玉府，将一块血玉奉为璃王，此府无主，太宗皇帝却遣百人看守此府。苏朝宣武年间，太宗未立任何王爷，只有一座无主王爷府，名唤璃玉府。



经

我为无心之人。

我由一块千年血玉生成。

自生成之日起，已三百年。



我不知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我对这世间唯一的记忆就是我是被遗弃的。也许有那么一丝不甘，我在树上任风吹雨打了一百年。我看树叶从嫩苞到枯黄，我看磐石从坚硬到腐烂，我有了人形。然后我蹲在树上平淡地看着花开花落，水来水去，云起云舒，又是一百年，我有了人思。最后我跳下树在水中泡了九十九年，在最后一年被师傅带走。从此，我成为了无心之人。

三生为人，三世为妖，三生中，我少经历了一年，我不是完整的人。



我的师傅是隐于长白山的张真人，他一生只收了俩个徒弟。一个是我的师兄苏琉，一个是我，苏璃。

师兄是一个气质卓然的人，起码我在刚看见他时是这么想的。

墨发三千，明眸皓齿，星目剑眉，回眸一笑百媚生，容颜绝色倾人国。

师兄是一个美丽如同天神之子的人，他胸怀大志。每天就寝前都会趴着我的床上讲天下大事，讲当今圣上的昏庸无能，讲诸侯十六臣的野心，讲他的凌云壮志，最后被师傅拎着耳朵去睡觉。



师傅除了教我与师兄四书五经，剑法，医术，兵法等，还会教我们禁术。

所谓禁术，就是有违天理的。所以饶是胆大如师兄，也是万般不敢用其中的任何一种。

我曾问过师傅，为何教我与师兄禁术。可师傅只是看看我，再看看师兄，眼中有化不开的惋惜，和我读不懂的苦涩。



师兄的理想是统一十六国。我与师傅多次笑他不切实际，但他似乎从不放在心上，每天都拼命地学习兵法政理谋策，以帝王的标准要求自己。师兄曾笑与我说：“阿璃，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可千万别哭啊。”我别过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他什么时候离开我。



师兄走了。

在他行弱冠礼那日。

他背着行囊去了洛阳，打算从那里开始他的鸿鹄大志。

他临走前给了我一枚玉佩，告诉我好好保存，终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我沉默接过，一言不发。

他站在门前看着蜿蜒至山下的小路，打算一鼓作气，不回头。可我在他出门前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师兄，不要忘了师傅和阿璃。”然后我看见他的眼泪夺眶而出然后紧紧抱着我几近哽咽——

“阿璃，等我十年。十年之后你便是我创立的苏朝的唯一王爷。”

然后他决然离去。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脚印看了三天三夜。

我没有哭。

年

师兄已走了三年。

今日师傅对我说师兄已成为了宰相。

我吓了一跳。

“师傅，师兄只是走了三年，怎么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啊！”

师傅直视我然后苦笑：“阿琉他，用了禁术。”

我怔住了。然后我开始回想迷万人心智得己愿的禁术代价是什么。

半柱香后，我疯了一般毁了一棵百年老树，直至精疲力竭。

最后跪在佛像前嚎啕大哭，为此替师兄在神明前忏悔了一年，或是没用，但愿有用。



若想迷以万人心智得己愿，需以童男童女之身供以万神，于阴月十五焚十位阴女之血祭以东南二神。





师兄走后三年，八国归一。

师兄走后七年，十五国归一。

今年是第八年，师傅告诉了我我为何为一块玉。

我本为师兄三百年前的贴身玉佩，由一块千年古玉雕刻而成。师兄对我爱不释手，每天佩于身侧，但他没料到在一次出行时他不小心将我遗于山涧。数日后师兄返回找我，在回去时不小心坠入山崖，鲜血浇在我身上滋我为血玉，并将一丝神识封入我身。

我听罢怅然久之。

怪不得，我与师兄长相相似。

怪不得，我与师兄心有灵犀。

师兄前世因为我而失去性命，佛曰因果报应，今生我定会因此献身于他。

留

今年是第九年，师兄只剩一国便一统天下，我辞别师傅，去了洛阳。



洛阳城内热闹十分，我宿于一家客栈。

次日清晨，我下楼吃早茶，到处都是赞美师兄才能的话语。他成功了，可我的心却更沉了。

碰巧听见今日是纳谏日，百姓可进宫进言，上可谏帝王，下可谏奸臣。我听见后直接起身向皇宫走去，可出门没几步就到了。

因为队伍从宫门前绵延至此。我在队伍中，从早晨站到晌午，最后还是凭师兄的玉佩入了宫。

我随太监入了一所威严大气的宫殿，踏上台阶的那一刹那，看见了这所宫殿的名称——琉璃宫。

我怔了一下，继续向前走。跨过门槛，看见了阔别九年的师兄。

依旧三千墨发，明眸皓齿，容颜倾城国。

但，似乎，有什么悄悄改变了。



坐在我面前的师兄头也不抬，用我从未听过的威严语气说：“见朕为何不跪拜？”

我不语，终是垂首下跪：“草民苏璃，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哒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由上至下到我跟前，然后我被一股力量拉起。

“阿璃！你来洛阳怎么不与朕说一声，师傅呢？”他惊喜的抓住我的手。

我苦笑。刚刚，师兄对我说话，称呼自己为“朕”。这就意味着，他将我，他的同门师弟，当成了匍匐于他脚下的臣民。

我再次弯腰作揖：“在下卑师身体不便，无法出山，故遣在下代他前往皇都。”师兄似乎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分尊卑，他皱了皱眉，眸中染上一抹悲凉，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向后退了两步道：“卑师听闻，圣上有难，遣在下助圣上一臂之力以渡难关。”师兄无言转身，回到那把金碧辉煌的椅子上。我紧紧盯着阔别九年的容颜，依旧美丽如昔。但往日如同墨玉般的纯澈黑眸，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污秽之气。那个气质如莲的清雅师兄被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天龙真子所代替了。

师兄见我紧盯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阿璃，朕给你安排了住所，明日你就随我入早朝。”

没有预想的抱头痛哭，没有预想的互诉衷肠，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我兀自笑了笑，心底有一个声音问我：“已经九年了，师兄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