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农村过大年
年根岁底,感觉又要过年了,心底却全然没有一丝兴奋,仿佛过年只是过年,就像手中千头万绪的各项工作一样,只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非但没有兴奋,还隐隐存有一丝“怕”的念头——意味着自己又老了一岁,岁月不饶人啊
年根岁底,感觉又要过年了,心底却全然没有一丝兴奋,仿佛过年只是过年,就像手中千头万绪的各项工作一样,只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非但没有兴奋,还隐隐存有一丝“怕”的念头——意味着自己又老了一岁,岁月不饶人啊!不由得回忆起儿时在农村过年的情景。进入腊月,农田里的各项事务基本结束,家家户户便忙着为新年做准备。过年的信息首先从杀猪宰羊的动物叫喊声中传递出来,养了一年的肥猪,被几个青壮年男子摁倒在两条长凳子上,凄惨的叫喊声能传出几里地。可是那个时候,猪的叫喊声却带给人们欢快的情绪,人们也仿佛闻到了炖猪肉的香味。那年代,一年不容易吃上一顿肉,猪肉的香味是很具有诱惑力的。
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开始“扫尘”。从这一天起,母亲便要我们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准乱说话,特别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我们那儿有个风俗,过年期间说不吉利的话是很灵验的,老人们常常把一年中各种不顺和过年说过不吉利的话联系在一起,更增添了年的神秘色彩。“扫尘”很有讲究,首先在屋内燃起一小堆豆秸秆,使得屋顶芦苇笆茬里的灰尘受到热气的撞击纷纷飘落下来;然后将扫帚捆在一根长竹竿上,将屋顶和墙面上的吊灰、蛛网扫落下来。有一年,我看见屋内地上的豆秸秆烧得正旺,就对母亲说,如果房子烧起来怎么办,气得母亲脸色发紫,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只破靴子,狠狠地向我扔过来:小绝八代,看我不把“压岁钱”提前送给你!追着要打我,吓得我一溜烟躲到邻居陈奶奶家里。现在想想,母亲“骂”我的那句话还真是很有学问,“绝八代”哪是绝?就是命中该绝,也要让我的孩子延续八代下去;将“打”说成是送“压岁钱”,多么吉利啊!
腊月二十六,便开始蒸馒头。这蒸馒头也挺有讲究,我们那儿有一句俗语叫“不蒸馒头争口气”,于是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那就是必须要在自家蒸,而且要将家里蒸得热气腾腾,预示来年兴旺发达。在蒸馒头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就将面“发”下去,母亲便把“面宝宝”放进被子里,一夜起来数次,看面涨了没有。五更时,随着母亲一声“面来了”,全家大大小小便立刻起来,烧水、揣面、备馅、包馒头、上幢,忙得不亦乐乎。等到第一幢下来,又白又大的馒头躺在芦苇席子上,引得邻居啧啧称赞,全家人心里乐得跟一朵花似的。
腊月二十八,家家户户又开始准备春联。那年月还不时兴买春联,我们村的所有春联都是“大先生”写的。“大先生”姓于,是村里公认最有学问的人,念过私塾,教过书,回家了还拿退休金。“大先生”用“淮剧腔调”唱着古老的歌谣:大红纸上落一点,好比仙锤在府上;横撇竖点神示旁,好比摇钱树一样;一横生来长又长,主家今年造府堂;口子写在田字上,甘罗十二为丞相;田字写得四角方,太公八十遇文王……唱完了,那遒劲有力的“福”字也便写好了。“大先生”自家的春联也是自己写,诸如“有施乃有济,无求即无忧”、“春夏秋冬多逸致,东南西北少怨声”……我们还疑心,他是将最好的留给自家了。
到了年三十中午,母亲总要做一桌全年最丰盛的饭菜。先摆在八仙桌上,在朝北的方向放上一杯酒和一双筷子。父亲领着我们兄弟几个到外面烧纸叩头,请祖先回来用餐。母亲便对着神龛合掌祷告,祈求来年幸福平安。然后我们便放开肚皮吃午饭,兄弟几个吃饭的响声急促而欢快,只吃到打着饱嗝才放下筷子,坐在凳子上还不想起来,过年的幸福和满足在这顿午饭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年三十晚上,母亲给我们每人发一个红包子,里面包着大糕、果子,还给我们每人发五毛钱压岁钱。我们兄弟几个在母亲的指导下每人爬一遍木板门,说爬门将来能长高个子;于是我们便把木板门爬得吱吱直响,像是在唱着欢快的歌。在母亲千叮嘱、万叮嘱不要乱讲话的情况下,我们爬上了铺,便迫不及待地等待天亮。
大年初一的早晨,弥散在噼噼剥剥的鞭炮声里,一扇扇帖着大红春联的财门,在一片祝福声中次第打开,村里便热闹开来。孩子们三五成群,挨家挨户地“磕头”(我们那管拜年叫磕头)。我们最喜欢去的便是陈奶奶家,当我们用清脆的童音叫嚷着:“磕头磕头,恭喜发财”,陈奶奶的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说:“奶奶给元宝”,给每人送上一把炒花生。“步步登高”,给每人递上一块大糕。“奶奶给压岁钱”,又在每人口袋里塞上五毛钱。在陈奶奶慈祥的目光里,我们又急匆匆地赶往下一家。太阳有一根竹竿高,我们便回家清点“战利品”,将书包、口袋一股脑儿倾倒在床上:哇,足够享用一个正月。
正月里,父母总是带着我们走亲访友,结识了不少小朋友,还吃好玩好,真是不亦乐乎。最有意思要数“看新娘”,不少人家选择初六这天嫁娶,等着新娘子在鞭炮声中被迎进了新房,然后有人说“喜话”:一进新房喜连连,喜公喜婆在眼前;今年娶个新媳妇,明年抱个喜双元。接着就有一个中年男子去“戳窗子,用一双筷子边戳边说:戳得快,生得快;戳四角,生个儿子上大学;戳中心,生个儿子上北京……等所有仪式都结束了,新娘子款款走出,揭开盖头正式露面,羞涩地把喜糖抛向前来“看新娘”的人群,人们饱了眼福,将两个腮帮子揣满喜糖,还狠狠地闹了一番才肯罢休。
此后便是看“玩龙船”、看“大戏”……一直乐到正月十五吃完汤圆,年味才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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