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

我痛

词业散文2025-06-15 10:13:52
我痛,从后脑稍开始。由头皮一直向脑骨渗透,再到前额回旋至太阳穴,再打个来回到眉骨。你不知道我的痛,即使你知道也不会理解我的痛,就是你有点理解了,你还是不能感受我的痛。退一步说你能感受我的痛,但那也是你
我痛,从后脑稍开始。
由头皮一直向脑骨渗透,再到前额回旋至太阳穴,再打个来回到眉骨。
你不知道我的痛,即使你知道也不会理解我的痛,就是你有点理解了,你还是不能感受我的痛。退一步说你能感受我的痛,但那也是你的感受,不是我的感受。我的感受是——我痛。
我痛,从每一个能出发的地方开始。我痛,让我身体突然地变得虚无起来,我感到那不是我自己,可痛是我的。痛实实在在。一切都是虚无。是痛在真实地象波涛一样一浪接一浪地赶走在我眼里或脑海里泛起的虚无。黑夜是虚无的,一切不痛都是虚无。床、没开的灯、书橱以及我将靠而没靠上的枕头。此时我却渴望着这样的虚无。
不能开灯!灯光会让我更痛,尽管灯光也不真实。我的痛逼迫着我,让我在自己的周围制造更多一点的黑暗,我不但关上窗户,还拉上了窗帘。我知道,这是我的痛在鼓励我,引导我,好让我在黑夜里来一场他人看不见的战斗;但我的痛又害怕我抓住它的把柄或者症结的所在,我痛在袭击我的时候收放自如,让我气馁,但不让我绝望。我痛以为它很聪明,这样就能牵着我的鼻子走,其实,我痛从袭击我的刹那,我就开始绝望了。我不让我痛的阴谋得逞。
我躺下,后脑稍得接触枕头,我后脑稍痛;我坐起,痛又从后面窜到前额;我有气无力地半躺半靠,痛自己就失去了方向,它在我每一个有思想的地方快速地游动,让我还不能说它无的放矢。我躺下坐起半躺半坐,痛就在我运动的瞬间,比我到达的快。痛本身很慢,看似闲庭信步,这是它惯用的伎俩;它借用我自己的速度,袭击我。对了,速度,我忘了速度。我不能再给痛制造速度,我已痛得很疲惫了,我得慢下来。
我以你无法想象的慢,让自己的身体倾斜。等上肢的每一个细胞都依附在床上以后,再以我自己无论怎么想象都无法想象的慢,让我痛和我自己的后脑稍以世纪的速度接触了枕头。痛窃笑的声音被我听见了,我感觉到了它笑时的抖动。我睁开了眼,一直我都是闭着眼睛的。我痛从一开始就制造了一个我睁开眼和闭上眼没什么区别的场景,我知道我上当了。睁开眼的刹那,我是轻松的,也只是一刹那,就和闭上眼没什么分别了。既然在这一切都没什么分别的前提下,我还是闭上眼。黑夜,睁和闭没什么分别,痛,睁和闭没什么分别,还有什么是可以分别的呢?对于我,此时是没什么分别的;如果说对于你来说分别很大的话,那是因为你不痛,最起码你没感觉到痛。你也不知道我的痛,即使你现在知道了,你也不理解我的痛,就算你有点理解了,你还是不能感受我的痛。退一万步说你能感受到我的痛,但那也是你的感受,不是我的。我痛。
我突然感到这个世界是虚无的,唯有我的痛是真实的。我是虚无的,我痛是真实的;妻子轻拍在后背的手是虚无的,我痛是真实的;女儿灯下写字的背影是虚无的,我痛是真实的。我接着有点痛恨起真实来,这有违我的初衷,它背离了我自己无痛时构建的城堡,这是我从没有想到过的,我感到了害怕。我经常会感到害怕,但这一次害怕是不同于以往的,它模糊了我对真实和虚无的划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就在极度沮丧的时候,我痛它又新增了一个袭击点,在我的胃里跳起了正装舞步。我不得不起身回应,一步一步挪向卫生间。我以极度木然的面孔,穿过有灯光的走廊,漠视一切,怀揣着我痛,把一切不适以被动和主动的方式,倾吐。
还是痛,天晕地转。手没地方放,放哪都是痛;身体也没地方着落,我想找一个能放好我身体的地方,找来找去,还只有床。我对床生出了感激,这是我夜晚唯一感激的一次。我能感激,说明我不是虚无的。我在痛的过程当中,怎么竟会感到自己也是虚无的呢?这让我惶恐。惶恐真实起来,痛也真实着。当两种真实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生碰撞,一碰撞彼此之间就会削弱各自的力量。也许会以后各自强大,但此时是递减的。就像两个拳击运动员的对打,能量在对抗中减少。痛还是占了上风,它扯动着我的眉稍,让我的脸变幻着模样,我甚至知道我右脸颊向左边牵动的精确距离,我还知道我的头以七十度角歪贴在枕头上。
早上起来,妻子说,你昨晚真骇人。我说,是吗?应该是的,昨晚我痛。我痛的时候痛是真实的,我是虚无的,我是虚无的能不骇人吗?不仅仅我是虚无的,昨晚我的世界都是虚无的,一切都是虚无的,一切的一切,唯有痛是真实的。
现在我的痛走了,痛虚无了,我就是真实的。只有我是真实的,我拥抱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如果你没痛,就赶快趁没痛的时候拥抱一下这真实的世界吧。你如果痛了,当痛真实了,一切就会在痛里虚无起来。你说不会?会的,因为你没痛。即使你能理解我的痛,但那也只是你的理解,不是我的感觉;退一步说你能感觉到我的感觉,但也只能是你的,不是我的,因为,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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