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万之死

鱼老万之死

饥倦小说2025-11-12 06:11:06
一时不时,我便在心里呆问自己:假如,鱼老万还未死,活到今天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呢?当然,对一个平常百姓,作这种“假如”着实没多大意思。不过也怪,鱼老万虽一个平常百姓,和我亦非亲非故,又早已作古化为了泥

时不时,我便在心里呆问自己:假如,鱼老万还未死,活到今天又会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呢?当然,对一个平常百姓,作这种“假如”着实没多大意思。不过也怪,鱼老万虽一个平常百姓,和我亦非亲非故,又早已作古化为了泥土,可他那身影却依然在我脑海里鲜鲜活活!
鱼老万死于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四年三月二十九日。


鱼老万原本不姓“鱼”,也不叫“老万”;他真姓姓“毕”,起初叫“狗子”;九岁那年进学校念书,老师觉得“狗子”这名字不雅,于是便给他重新起了个学名——栋材。想必是,但愿他学业上进,日后成为一个“栋梁之材”吧?不想,毕栋材书才读了两年半,队里买回来一条牛,要人放。于是,队长就宣布说:“谁想放这牛,一年一百五十个工分。”当时,一个工分总在七毛钱上下。一算,一年下来可就是一百多块钱啦!毕栋材父亲就动心了,便赶忙接下了这桩好事,交到了儿子手里。这样,毕栋材接过了牛绳子,从此,永远告别了学校校门,自然也未能照老师所期望的那样,成一个“栋梁之材”;至于“鱼老万”——这是村长送给他的一个封号。


若要细说起来:这一天,天上还飘着片片雪花。早饭后过了个把钟头,毕栋材见村长来了,身后还跟了位年轻乡干部,进门之后,各自先坐下。毕栋材打里屋拿出纸烟来,先敬一支给村长,村长接了;再来给年轻乡干部,可年轻乡干部不抽烟,于是摆摆手,没接。村长将烟点了火,一连吸了两口,停下来,扯了几句闲话,再又看了年轻乡干部一眼,说:“古干事,你看,你开始吧!”于是,这位古干事挪了挪位子,重又在八仙桌边坐了下来,拉开公文包,掏出了几张表格,平平展开来,又从包里摸出一支铅笔、一支圆珠笔,还一只袖珍计算器,表情也很有几分庄重,看了看毕栋材,这才开口问道:“毕老板,你今年卖了多少鱼了?”“毕老板”?毕栋材的耳根子好像被振了一下,又当是听错了,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也就未吭声。村长见情,便笑了笑,提醒道:“是在问——叫你呐——栋材。”于是,古干事又重复了一句:“毕老板,你今年卖了多少鱼了?”问过之后捉起铅笔,目光落在表格上,显然,是在等毕栋材说了数字好下笔,却不想,等了一会却还是没有回音。古干事转过脸来一看:毕栋材竟是一脸茫然,两眼反瞅着村长。
“是这样的,”村长只好又开口了,笑笑,说:“乡政府要了解一些农民的致富情况,古干事要问你什么?你照实里讲就是了。不是坏事,别担心。”经村长这一说,毕栋材算是明白了。不过,今年到底卖了多少鱼?没记数,一口说不准。于是,毕栋材犯难了,还带有几分不好意思,半仰起一张脸,两眼斜斜地觑着屋梁上的燕子窝,半天,还是难说出一个字来。这里,古干事似乎也猜出了几分,于是,开导道:“说个大概吧,不一定非得绝对绝准确。”毕栋材这才收回了目光,又在脑子里打了一个转,说:“嗯,前前后后加起来一总是四十八九担吧!”古干事又问:“一担是不是按一百斤计算?”毕栋材又想了一会,回说道:“嗯,一百斤要出些头。”“出多少?”古干事接着问道:“是十斤、二十斤、还是二十多斤?”毕栋材说:“有时多——有时也少,一平一拉总在一百十八九斤一担吧。”古干事又问:“年底还能卖多少斤鱼?”毕栋材又一回犯难了,笑笑,说:“这在水底下的东西难看得准。”古干事说:“你估估看吧。”“估,”毕栋材皱起眉头,沉吟了一下,说:“实在是不怎么好估,四五担吧!”接着又说:“我也只打算过年边上再出手四五担,顶多是六百来斤。”于是,古干事在袖珍计算器上摁出一串阿拉伯数字来,用铅笔填在了表格上,又问:“鱼卖多少钱一斤?”毕栋材略想了一下,说:“大小不一,价格也不同,大小平均一摊一块二三毛钱一斤,——就是这个谱子。”于是,古干事又在袖珍计算器上摁出一串阿拉伯数字,填进表格里,停下笔,接下又问:“你家上半年收了多少油菜籽?”毕栋材又半仰起脸,边想边说:“换了一百五十斤菜籽的油,卖了……卖了九百……三十……二斤。不错,就这么多。”古干事在表格上写下了,停停又问:“收了多少稻子?”毕栋材又给难住了,笑笑,说:“我还真没过称。”古干事想了想,灵机一动,改了个方式问道:“你家有几亩田?”这,毕栋材回答可干脆了,“六亩二。”古干事问:“估计多少斤一亩?”不待毕栋材回说,古干事接下又问:“八百五十斤一亩怎么样?”“收不到。”毕栋材说:“有一道药水没打好,稻子灰了不少。要不呀,不说八百五一亩的话,八百斤一亩怕是能收得到。村长你讲是不是?”村长点了点头。古干事说:“八百斤一亩没有,那七百八九十斤一亩总有吧!”毕栋材想了一想,说:“难讲,打七百三一亩吧!”古干事不信,于是说:“一道药水没打好也不至于损失一百多斤一亩吧?七百五一亩怎么样?应该有的。村长,您说有没有?”村长吸了一口烟,说:“依我看相差不大,就照七百五一亩吧。”于是,表格上又多了一组数字。不过,古干事还有要问的,说:“收了多少稻草?”“稻草?”毕栋材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都堆在外头,就那么多,你估估看,有多少算多少。”“村长,”古干事说:“您讲有多少?”
这回,村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起身出了门,围着稻草堆走了两圈,上看看、下瞧瞧,嘴唇还不出声地翕动不停,三圈过来重又回到屋里,掸了掸身上的星星雪花,再坐回原处,半睁半闭两眼,说:“可有六十担?我讲的一担是打一百三十斤……”这回,古干事也未提出疑问,便在袖珍计算上器摁了一气,说:“六十担——一担一百三十斤——那等于七千八百斤,是不是?”村长便点点头,说:“差不多。”古干事又问:“稻草卖多少钱一斤?”“现在哪个还要你的稻草啊!”毕栋材不禁笑笑,说:“除了给牛吃,吃不了就是烧锅了。”古干事解释道:“县里有这项统计指标。”又说:“牛吃、烧锅是少不了的,若不收这么多稻草,你还不是要花钱买吗?”毕栋材还又笑笑,没话了。古干事接着又问:“真要卖的话,能卖多少钱一斤?”“要照以前,”村长接过话来,说:“那还是好几年前了,县里造纸厂来我们这里收过几回,两块五一担,一担是一百斤。”“当时价,一百斤两块五毛钱,”古干事微微拧起眉头,说:“考虑到物价上涨因素,你们讲,现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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