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集团
在一个弥漫着残酷竞争气息的城市，拥有一份薪水可观的工作，对一个家境清贫的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
当我收到A集团的录用书后，接连失眠了好几晚。睡觉时我的手一直攥着它，就像攥着钱罐子一样……
在城市的中央商务区矗立着一座28层的银白色大厦，那就是A集团的总部。信步入内，大厅装饰得金碧辉煌，给人傲然不可一世的压迫感，令人头晕目眩。
A集团是城市里赫赫有名的化妆品巨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崛起，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不断扩张，风头之盛令人噔目。能够在这样的企业工作，我内心的激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从进入大厅开始，我便受到了保安的严格盘查，然后依次是电梯口、行政办公室。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来到人力资源部，但又开始新一轮的查验——身份证、学历证书、照片，家庭情况登记。完事后，有人领着我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等候了近二十分钟，秘书走了出来。她是个容貌娇美的女孩，但面色却异常冷峻。她让我交出手机，因为董事长最反感谈话中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想起了封建时代将军谨见皇帝时必须先解下佩剑的故事……
我忐忑不安地步入房间。董事长约莫有六十多岁，脸上皱纹密布、沟壑纵深。
我坐下后她开始训诫。他的话很多，喋喋不休。在他的长篇大论里，中心只有一个——对企业的绝对忠诚。整个谈话过程，他一直铁青着脸，耷拉着眼皮，以一种目空一切的表情贯穿始终。强烈的压迫感犹如泰山压顶。我不仅一言未发，而且连大气也未敢出一声，只是不停地点头。
结束时，他挥了一下手，我赶紧躬身退出房间。出门时，与那位秘书撞了个满怀。她瞪了我一眼，随即走进了房间。
我瞥了合上的房门一眼，赶紧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老板的女人
我正式成为了A集团的一员，被分配到营销中心。上司是位中年女性，她给我的任务是：多观察、多思考，把公司的资源整合起来，设计出新颖、漂亮的营销Case。
上司说公司很满意我在大学的成绩，他们看了我的论文后觉得我适合做策划工作。上司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年轻人，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高兴极了，踌躇满志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每天都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连续奋战到深夜。
短短数日，我便进入了工作的角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公司的情况渐渐有了了解。但了解程度愈深，我对公司反映出来的某些现象却越来越困惑。员工们普遍缺乏激情，办事拖沓。起初，对这些现象我并未在意，但时间长了，这些现象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员工们不仅散漫，而且流言蜚语在各个部门之间到处散播。随处见到的都是飞短流长、窃窃私语以及幸灾乐祸。
比这些更严重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专制主义，它犹如一双无形的巨手钳制着整个公司。在这里，没有人不对董事长惟命是从。毫不夸张地说，专制主义已经渗透到空气中去，窒息着在这儿工作的每个人。
但我清楚自己不能跟他们一样，人是需要自由的。
我没有完全按照董事长的指示去设计方案，我在里面加入了自己的思想。完成之后，我很满意，并把它呈递给上司。她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把它递还给我。她说，重新写，全部重来。
我失落地退出了房间。几个营销中心的同事围在走廊上，我听见他们在暗暗窃笑：这小子也想搞自己的那一套，跟那位“老板的女人”一样，都是傻P。
他们的话虽然令我愤怒，但“老板的的女人”这个词却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
几天后，我趁着公司人少的时候向一位老前辈打听。他告诉我“老板的女人”其实就是她的秘书，名字叫“若”。
我想起来，原来就是那个冷峻的女孩。
正说着，同事突然闭上了嘴巴。若正抱着一叠资料朝我们走来。
走到面前，她把资料递给我，她说董事长叫我写一份宣传公司的材料，这些给我作参考。
我纳闷了，递送资料应该是一般的行政人员的事，怎么让一位高级秘书来做。
我忍不住看了她的眼睛几下，里面布满了血丝。
她微微低下了头，她说，三天后交给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同事凑到我的耳边，低声地说，她刚来时特别受宠，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老板就不喜欢她了。这不，被贬为了“勤杂人员”。多可惜呀，她可是名牌大学毕业。
哪所大学？我问。
南开大学。
我凝望着若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惆怅。
跟我一样，都是南开出生。

一对南开的落拓儿
三天后，我把写好的材料交给她，然后等待她的回复。
过了一天，她把我叫去。
不合适啊！好多地方要修改。她头也不抬地对我说，手上正握着一支笔在纸上划来划去。
我俯下身子，看着纸上划的红色圈圈。
她抬起头，目光正好与我的相遇。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文采和思维，可惜它们用错了地方。她说。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不服气地问她。
她在纸上指指点点。她说，这儿，还有这儿，这些地方都有问题。为什么要尊重竞争对手？为什么要搞人性化管理？为什么要欢迎客户投诉？
我哈哈大笑起来。这些都是一个企业最基本的素质呀！我说。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真诚的微笑，没有轻蔑，没有狡诈，没有虚伪，仿佛就是沙漠中涌出的一泓清泉。
她望着我说，我是为你好，如果我把这份材料原封不动地交给董事长，她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
我低下头认真想了想，然后我说，我把红圈的地方改了再拿给你。
出门前，我回过头去，若，你是南开毕业吗？
她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也是南开的，01级经济系。我说。
我是99级中文系。她笑了笑。
有了若的帮助，再加上用心的观察，我不难发现一条适用于任何方案的“金科玉律”——迎合“圣意”。遵循着它，三个月后，我完成了对营销方案的修改。
再次递交给上司时，她只是瞟上一眼就说方案缺乏新意，并且还说她要修改后才能呈送给董事长。
我感到特别苦恼，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过了一段时间，董事长在全体员工参加的大会上称赞上司工作出色，并说此人思维敏捷、文采飞扬，值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