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感语言的文学妙境
“通感”这一概念产生于现代,比《荷塘月色》问世还晚。但是通感作为一种修辞现象,却和赋、比、兴一样,是伴随着文学的诞生而诞生,并伴随着文学的发展而发展的。上古时期的诗歌,如古典诗歌总集《诗经》,已经有了
“通感”这一概念产生于现代,比《荷塘月色》问世还晚。但是通感作为一种修辞现象,却和赋、比、兴一样,是伴随着文学的诞生而诞生,并伴随着文学的发展而发展的。上古时期的诗歌,如古典诗歌总集《诗经》,已经有了通感的意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参考文献【注6】)
“灼”字本义是“烧炙”,形容“桃花盛开鲜艳如火”,不仅给人视觉美感,又仿佛给人热火烧炙的触觉感受,含蓄地表达了通感意境。不过,由于《诗经》语言简单,以四字句为主,表达通感意境尚不够鲜明,因而后人往往以引申义解释,比如刘勰《文心雕龙》:“灼灼如桃花之鲜,依依似杨柳之貌”,就将“灼”字简单地解释为“鲜艳”(参考文献【注7】)。
直到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散文中的通感意境才鲜明起来。例如:
“昔韩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余音绕梁欐,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参考文献【注8】)
歌声本是听觉,但在列子笔下,韩娥的歌声仿佛具有视觉形象,“绕梁三日”依然游动不止,其通感意境鲜明而又美妙。但是这里应当指出,先秦文学的通感描写尚不够成熟,如韩娥的歌声仿佛有了视觉形象,“闺中藏娇”初见世面,可惜美中不足,这一形象还不够具体,很难想象“绕梁”的视觉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种情况,直到唐诗繁荣时期才趋于具体、完美。例如王建《江陵即事》:
“瘴云梅雨不成泥,十里津头压大堤。蜀女下沙迎水客,巴童傍驿卖山鸡。寺多红叶烧人眼,地足青苔染马蹄。半夜独眠愁在远,北看归路隔蛮溪。”(参考文献【注9】)
诗中描写诗人流落巴蜀,思乡难返,看见寺中“红叶”纷乱,竟在视觉中产生了像一片通红的大火“烧人眼”的触觉感受,通感意境具体、完美。可以说,“寺多红叶烧人眼”的“烧”,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同为“烧炙”义,显然具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可以解释为通感描写。
但是古人对唐诗宋词中的通感现象,始终认识模糊,不知如何解释。例如: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冰下难。”(参考文献【注10】)
著名训诂学家段玉裁注:“‘冰下难’尚能状乐声如流水经沙滩那样幽咽,是听的人从听觉直接得来,‘冰下难’并不能产生听觉,只是意识上的联想。”(参考文献【注11】)很明显,段玉裁虽然认识到“‘冰下难’的视觉是从听觉直接得来”,却没有认识到这是通感现象。
明末清初著名戏曲家李渔,对宋祈的宋词中的通感现象曾作过评论。这首词是:
“东城渐觉春光好,觳皱浪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参考文献【注12】)
胡云翼注:“这首词在当时是著名作品,作者因此而获得‘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的称号,上段写春天绚丽的景色,确有独到之处,‘闹’字点染的极为生动。”(参考文献【注13】)
李渔对宋人评价表示怀疑,认为“此语殊难著解。争斗有声之谓‘闹’,桃李争春则有之,红杏‘闹春’,余实未之见也。”(参考文献【注14】)
当时有个文学批评家方中通,对李渔提出了尖锐批评。他援引《江陵即事》“寺多红叶烧人眼”句,指出“句中有‘眼’,非一‘烧’字,不能形容其红之多,犹之非一‘闹’字,不能形容其杏之红耳。诗词中有理外之理,岂同时文之理,讲书之理乎?”(参考文献【注15】)。但这“理外之理”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说明白。
可以说,在古代几千年的文学历史长河中,“通感”仿佛深闺藏娇,人们对她一直没有明确认识,方中通所说的“闹”字的“理外之理”也始终是个谜。直到现代文学史上,钱钟书教授才将她神秘的面纱揭开:“‘闹’字是把事物无声的姿态说成好象有声音的波动,仿佛在视觉里获得了听觉的感受……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说,这是‘通感’或‘感觉挪移’的例子。”(见参考文献【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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